炮　火　下　的　后　勤　保　障(专题报道)

炮　火　下　的　后　勤　保　障

——访我国驻南使馆办公室主任刘锦荣郑　瑛

　　中国驻南使馆遭轰炸,当时使馆人员是如何在战争状态下生活的,又是谁在为他们解决吃、住、行?我的电话追踪到了尚在上海老家休养的我驻南使馆办公室主任刘锦荣家中。记者:请您简要介绍一下我驻南使馆的情况好吗?刘主任:中国驻南使馆是一个比较大的使馆,因为巴尔干是一个热点地区,所以在驻外使馆中的地位大概是中上等。馆舍比较大,非常漂亮,设备比较先进,自动化程度高。馆里连记者等编外人员共有60人左右,但后勤系统只有7个人,另外还雇用了5个外籍人员。记者:请问你是何时到驻南使馆的呢?刘主任:我是今年1月份到那儿的,这之前,我在两伊战争期间曾在伊拉克呆过。记者:那是不是因为你有战时工作经验所以把你派到那儿?刘主任(笑):那我就不知道了,听组织的安排吧!我到那儿的时候,形势已经非常紧张了。早在去年7月,根据党委领导的意见,成立了一个“战时应变小组”,全权负责战时的准备工作。去年10月份曾有一次空袭危险,那时就有了一个撤退方案的雏形。到今年年初,据分析,认为可能有危险,就开始了准备工作。两条原则:一、确保对上面要通,即与国内的联系要通畅,要能及时得到中央的指示;二、下面要通,即一旦情况有变,要保证人员的安全撤退。战时情况下,油料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储存了按正常使用可供十几辆汽车一个月行驶没问题的汽油量。另外还有柴油,因为考虑到可能停电。刚才说过,我们的使馆自动化程度是非常高的,这也同时意味着一旦停电,主要系统将陷入瘫痪。所以我们储存了13吨的柴油,保证1个月的使用。另外还有一些燃料,机器配件等等,能想到的都尽量办到。轰炸开始以后,我们采取临时紧急措施,为保证供给,使馆的车辆由我统一指挥。南政府在非常困难的情况下,每月还给每辆车20公升汽油的配备,结果储存的汽油都没有用上。记者:有备无患!刘主任:对,有备无患。后来在断电的情况下,准备的柴油就用上了。我们一方面自己发电,另外一方面为了节约能源,就是教会大家如何在无电的情况下开启自动门等等。在战争期间,我的体会是后勤工作一定要做好。大家有车用,能吃好、吃饱,才能在非常状态下好好工作。我们基本上2、3天就得出去买一次菜,这可是一项冒着生命危险的任务。很多年轻同志都是第一次经历战争,轰炸开始后,大家的感情很自然地一下子就升华了,都有很强的责任感,任何工作都提高到为国家、为党工作的高度。有一次,馆里的会计刚出去买菜,空袭警报就响了,我很担心,赶紧开一辆车去看,幸好没有出事。记者: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刘主任:对!每当车子过桥时,总是开得飞快,因为大桥是轰炸的重点对象,随时都有被炸的可能。家里对我们都是很担心的,所以我们要尽量避免伤亡。我们每天2次向国内汇报安全情况,保证一有危险就撤退,但我们还是尽量坚持下来。在南的华侨,我们还是尽量组织他们疏散。记者:这个我从报上读到了,就是你搞的呀!(我极力想听听组织撤退的情况,因为你想,面对炮火,面对重重的封锁线,该是怎样的一种心力交瘁。但偏偏这个刘主任就是不给自己摆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　　刘主任:关于华侨撤退的事情,因为中国是大国,所以象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匈牙利等国家都还是挺支持的,就这个事情,邵云环还采访过我。(我刚想问一下他们是如何具体组织撤退的,刘主任的话题又转了。)刘主任:刚才说到吃饭问题。以往使馆里是只提供一顿午饭,轰炸开始后,事情也多了,夫人也走了,不可能自己做饭,所以使馆就午饭、晚饭都提供,要不然就会影响工作。使馆的两顿饭,使大家很开心,我们尽力使大家吃得好一点,想尽办法把伙食搞得丰富一些。当时买菜非常困难,不外乎就是一些土豆、圆白菜、洋葱之类的,圆白菜还不如国内的好吃。有一次,我们去南联盟开饭店的中国老板那儿买了一些豆腐,做了家常豆腐,结果把大家吃得特别开心,把米饭全吃光了。(笑)为了对付断水,我们储存了至少可用3天的矿泉水,还买了很多大水缸,以备万一。我们还买了不少干粮,如蛋糕、饼干等,都是足够用好几天的。大米、面粉也储存了不少。绝对保证正常的生活和安全地撤离。记者:您认为战时后勤保障工作中最感人的是什么呢?刘主任:刚才说了,最基本的买菜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的,我们的会计以及其他一些同志,对于交给的任务都是毫不推辞的,需要他们出车去接人或取东西,交代什么任务都去。有一次,需要到机场去取点东西,你想,那时候,机场是轰炸的重点,我们到了那儿,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而警报又随时会响起,真是吓人得很!在那个时候,真是最考验人的时候。从早到晚,我们都集中最大的力量,超负荷的工作,睡眠极少的,而且还是睡在沙发上、地板上,真是挺累的,你知道我们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笑)记者:是什么呀?刘主任:好好地睡上一两天觉!(笑)(在整个采访过程中,刘主任一直笑声不断,我真没有想到,他居然受到了那么大的伤!)记者:您能谈谈那天晚上的情况吗?(提到这个问题,刘主任爽朗的笑声转成了低沉的话语。)刘主任:真是太惨了。那天是礼拜六,晚上8点以后,轰炸就特别厉害,9点以后就没电了。按照国内的指示,当时我们住在地下室里。发报员为了节约柴油,就停止了供电。我们就从地下室里出来了,坐在后面的小天井里看炮火,看天上的飞机,特别小、特别亮、飞得很高,要想把它打下来,可真是不容易。我们对吕岩松说,给我们照个相吧。吕说,好,给大家都照一个,再每人写一句话,以后发在国内的报纸上。说完以后,我们才上楼。你知道的,后来有一枚导弹就是直接击中地下室,要是大家都在那儿,岂不是全完了?集中在外头天井里也不安全,因为有炮击后的飞来物。所幸的是,我们当时都分散在各个房间里,对飞来物也有所阻挡,救了我们。我进门后,拿了一杯牛奶,刚喝了一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坐在地上,身上好象还压着什么东西,浑身是血。我其实当时的右胳膊已经断了,所以一滚,就滚到一个坑里去了,后来大家告诉我,那是一个导弹坑。不少人在叫,救护人员来了,就把我抬走了。记者:那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呢?刘主任:现在身体还是比较虚,右胳膊断了,相也破了(笑)。记者:有这么严重啊!是不是就是从回国飞机上下来时,头上、身上都缠着白纱布的那位?刘主任:对,就是。我因为失血比较多,生活还不能自理。因孩子还上高中,爱人上班也忙,所以干脆就回上海父母家养伤。那时只盼望着能睡上一两天就好了,现在没想到一睡就睡了好几个月!(笑)记者:那你以后会不会还将派到战争地区呢?刘主任:(笑)那就不知道了!叫上哪儿就上哪儿呗!其实我们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只不过那样的事情叫我们给碰上了,换了另外一个人,也同样会这么做的。1999年　第5期　《中国机关后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