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参加“八一”南昌起义前后的一段经历

●彭猗兰

编者按：“八一”南昌起义在中国人民解放军80年的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它见证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的诞生，它打响了中国共产党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统治的第一枪。人民军队浴血奋战的那段历史不容忘记。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80周年之际，我们有幸采访到了当年南昌起义的亲历者彭猗兰。

作者简介：彭猗兰，1908年11月出生，1927年曾参加“八一”南昌起义，1982年12月离休，原在国管局人事部门工作。

黄埔军校女生队

一九二七年二月，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正式成立并举行了隆重的开学典礼。女生队招收学员一百九十五人，男生队招收九百八十六人。我被学校任命为女生队的指导员。当时招收的学员中文化程度都相当于初中以上的学历，有些还是大学生。学员里绝大多数都是爱国的进步青年，革命热情很高。军校学习以政治课为主，有全校性的大课，也有女生队单独上课。讲课的教员大都是共产党的优秀干部和社会名流及爱国人士。主要有恽代英、沈雁冰、许德珩等。此外陈独秀、瞿秋白等共产党的领导人也都到校做报告或演讲。毛泽东同志曾被特邀来我校作“两湖农民运动”的报告，他的演讲深受广大学员的赞赏。军事课的内容比较简单，主要有步兵操典、射击教范等，但每天的军训操练，女生队的一些“小姐们”开始真有点吃不消，哭鼻子是常有的事，后来才慢慢习惯了。

一九二七年五月中旬，继四月十二日蒋介石在上海公开叛变革命，捕杀共产党人，镇压革命群众后，湖北的新军阀夏斗寅，也突然叛变投蒋，指挥叛军攻打武汉。为了粉碎敌人的进攻，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的学员迅速动员起来组成独立师，配合叶挺的十一军二十四师出城迎敌。我们女生队也奉命开赴前线，学员们陆续被分配到各师团政治部、医院及各连队担负宣传鼓动和战地救护工作。在距武汉以西三十多里的纸坊一战，夏斗寅的叛军经不住叶挺将军指挥的北伐“铁军”的沉重打击，很快就被击溃。这次平叛西征，女生队虽未直接参加冲锋陷阵的战斗，但全体学员仍能保持旺盛的革命斗志，白天忍饥耐热地坚持长途行军不掉队，许多人脚底磨出了血泡，晚上在野外山头冒着风寒露营，一觉醒来衣服头发常常被露水潮气湿透。一个多月的战斗生活，锻炼了我们的革命意志和承受艰难困苦的本领，为以后革命的征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六月底，独立师胜利地结束了西征战役，凯旋返校。西征期间在湖南的长沙发生了“马日事变”，反动军官许克祥叛变革命向工农群众举起了屠刀。七月十五日，武汉国民政府的汪精卫与蒋介石联手发动“七一五”反革命政变，至此国共两党合作破裂，武汉城头白色恐怖阴云笼罩。黄埔军校武汉分校被迫停办。七月十八日全校举行毕业典礼并为学员们颁发了毕业证书。此后，女生队的一部分学员被分配到叶挺领导的二十四师和贺龙领导的二十军担任文书、通讯、宣传、医务等工作，这部分学员参加了“八一”南昌起义；一部分学员加入了叶剑英领导的军官教导团，随叶剑英奔赴广州参加党领导的广州起义；另有部分学员被党派往苏联学习。

参加南昌起义

黄埔分校停办后，没过几天，恽代英（时任黄埔军校教官）亲自找我和彭援华(彭文)谈话，向我们介绍了当前严峻的革命形势，要求我们立即到部队去工作。一九二七年七月二十日我们随同林伯渠、吴玉章等人从武汉乘船前往九江，当时贺龙领导的二十军也正乘船赶往九江。七月二十六日我们一行到达南昌，住在离江西大旅社不远的一个小学校里。江西大旅社此时已成为南昌起义的革命总指挥部，中共前敌委员会书记周恩来和贺龙、叶挺、朱德、刘伯承等起义军将领经常在这里开会。我和彭援华每天到江西大旅社指挥部做些文秘、勤杂工作，夜晚回小学校休息待命。那时，由于保密我们并不知道起义的时间定在八月一日凌晨。起义那天，半夜里外面枪声大作，我和彭援华听到枪响赶快穿好衣服迅速跑到江西大旅社。此时周恩来正和起义将领站在旅社门口的台阶上向部队讲话，我看到林伯渠、吴玉章等领导也在其中，贺龙下达了各项命令后，林伯渠同志马上找到我们，要我们和二十军军部卫生队的同志一起去前线抢救伤员。那一夜我和战友们极其兴奋地来往穿梭在各处战场间，一边做宣传鼓动工作，一边抢救伤员运送弹药，什么工作需要人我就主动做什么。战友们互不相识，但见面后亲如一家，不拘礼仪地安排你干这个干那个，不论干什么，不论是谁的命令，只要是为起义的胜利，我都会冒着生命危险认真执行。天亮后，起义胜利了，鲜红的军旗飘扬在南昌城头，大街小巷到处是起义的将士们，大家见面后相互祝贺，热烈拥抱，场面感人。南昌城里的老百姓也都出来敲锣打鼓，放鞭炮，共同庆祝起义胜利。

我和战友回到了江西大旅社，林伯渠同志一见我就喜气洋洋地对我说：“小彭，起义胜利了，现在交给你一件新的任务，你马上到后勤处去报到吧!”原来组织上又安排我担任起义军的出纳员，具体管理财务支出，工作地点就在江西大旅社。这项工作一直干到起义军在广东失利后为止。

伟大的南昌起义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标志着中国共产党领导武装革命斗争的开始，从此我们党创建了一支人民的军队。起义部队经过五个多小时的激战，全歼守敌六个团近一万多人，占领了整个南昌城。南昌起义的胜利，使国民党反动派大为惊恐，急忙调集重兵，包围南昌，妄图消灭起义部队。八月一日上午九点，起义部队成立革命委员会，周恩来、李立三等二十五人任委员，谭平山任主席，吴玉章任秘书长。革委会下设前敌委员会，周恩来任书记，贺龙任起义军总指挥，刘伯承任参谋长。郭沫若任总政治部主任，叶挺任前敌总指挥。革委会决定准备撤离南昌到广东聚集力量择期发动第二次北伐……

黄埔军校女生队参加“八一”南昌起义的战斗历程，是中国妇女解放历史上的一页光辉篇章。事已相隔八十年，但我每度忆及往事仍旧感慨万端，我时常怀念当年在武汉黄埔军校女生队的学习生活，怀念参加“八一”南昌起义的战斗经历，无限深情地缅怀当年领导我们革命战斗的杰出领袖，缅怀那些为人民军队的创建，新中国的诞生而英勇牺牲的革命烈士和女兵战友。

（龚喜跃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