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土地

    三十年前的那个春天，母亲把我带到全家仅有的那块三分大小的自留地上，指着旁边的那块同样是三分大小的地，高兴地对我说：“你弟弟命真好，去年刚生了他，今年咱家就添了自留地……”一位中年农妇渴望土地，渴望耕耘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然，母亲不知道那个春天是积年的坚冰已被敲碎了的春天，更是整个中国开启了一个新时代的春天。她六岁的长子，也不知道那块新划拔的自留地意味着什么，当年的懵懂顽童只明显地感觉到，他幼小孱弱的肠胃从那一年起告别了饥饿的滋味，因为添了三分自留地而欣喜不已的母亲的笑脸，是那年春天开放在他心中最美丽的花。
    二十八年前的那个春天，母亲把我带到新承包的责任田边，指着那些大小十几块共有十八亩的土地，踌躇满志地说：“工夫没有枉费的，我和你爹就凭这些土地供你们上学了……”当然，母亲不知道那些新承包的责任田不仅改变了她的家庭和孩子们，同时也改变了整个中国的命运。她八岁的儿子，当时也不会理解母亲话中深奥的哲理，当年的开蒙小孩，经过十几年的努力，正是凭着母亲那句哲语的激励，走上了工作岗位，离开了家乡那片亲爱的土地的。十几年中，那块责任田里播种了母亲深切的希望，洒满了父亲勤劳的汗水，也收获了庄稼人永远厚实的金灿灿的梦。而我，则总爱骑着自家的枣红马驰骋在故乡的原野上。母亲的责任田曾经是我最广阔的跑马场，母亲的责任田也是整个中国最广阔的舞台，每一个中国的农民和农民的儿子都曾在母亲的这片土地上表演过优美的马术，演绎过壮美的诗剧。
    十年前的那个秋天，当最后一粒麦子装进粮仓的时候，我看着母亲疲惫的笑脸和父亲苍老的身影，突然萌生了要他们也离开土地的想法。现在，住在城里的母亲总在每天早起后，向我讲述头晚梦见的家乡的土地，还有那个策马飞驰的少年。我也总在工作稍闲的时候，就雇车陪母亲去老家看看，看看母亲的那片魂牵梦萦的土地。
    前几天，我下乡检查工作，有一个年轻的村党支部书记对我说：“现在这政策，只要你有本事，在咱农村这片土地上，有的是平台，尽可以踢脚伸腿地闹腾。”
    是啊，母亲老了，但母亲的土地永远年轻。
                                                                                       (作者单位：甘肃省武威市凉州区人口和计划生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