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香阵阵入梦来
文/赵启喜
一阵阵“布谷—布谷—”的叫声,不知不觉故乡的时序悄然走入麦黄的季节。打开窗子,远远近近的麦田,呈现出一片金黄,微风吹过,在阳光下麦穗随风摇曳,掀起滚滚麦浪,我仿佛嗅到了那熟悉而亲切的麦香。
立夏十八天,麦子仓里边,麦收季节是一个繁忙劳累的季节,也是一场隆重的农事。记忆中,过了立夏节气,家乡就开始准备麦收了。先准备打麦场,清理出一块闲置的宽敞空地,用石碾子把小土坷垃碾碎,均匀地洒上清水,再在上面铺一层麦糠什么的,用石碾子一道又一道地压实赶平。打开杂屋,从里面搬出挑叉、麦耙、木锨、晒箕,还有镰刀、磨刀石、草帽,这都是收麦必备的工具和用品。一把把镰刀磨得锃亮锃亮的,铁叉擦拭如新,木锨光滑如镜。“蚕老一时,麦熟一晌”,开镰了,大人小孩齐上阵,田野里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割禾刈麦,抢的是时间,抢的是天气,即便全身汗流浃背,累得腰酸腿疼,口干舌燥,还是麦芒扎身,每天都要披星戴月,不分昼夜,不能停歇。记得夜半时分,月朗星稀,凉风习习,月亮高悬树梢,蛐蛐唱着一首首小夜曲,我们一家人就出门上地割麦了。我们随父母一起来到一块成熟的麦田,排成一字形的队伍,一人一畦,缓缓割向麦田深处。早上的空气有些清凉,夹杂着一阵阵麦香轻轻扑面而来,淡淡的甜,淡淡的香。太阳升起后,热浪笼罩着麦地,低头劳作,浑身的汗水混合着麦香,在空气中氤氲缭绕。随着镰刀飞舞,划出一道道银光,伴着“蹭蹭蹭”“嚓嚓嚓”的清脆声响,黄澄澄的麦子,一绺绺、一束束、一陇陇地倒下了……麦子被打成捆,竖立在田中,然后一捆一捆地扛到麦场上。此时,麦场上人欢马叫,车水马龙,热火朝天。把麦穗平铺开来,迎着毒辣辣的太阳,用铁叉把麦子翻上几遍,然后用牛或者人拉着石碾滚子,在上面一圈一圈的转动。麦粒开始脱落了,赤红饱满的麦子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钻出来。父亲伸出粗壮长茧的大手抓一把新麦粒,轻轻吹去麦皮后,丢到嘴里细细咀嚼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漾起丝丝笑意,一年的辛劳在瞬间得以释然。麦穗经过一番碾压脱粒后,剩下的麦秸就推到场边码成垛了,散积在地上的麦粒,又开始起场了。此时,从山坳那边吹来一阵阵风,用木锨把麦子向空中高高的扬起来,麦子从空中纷纷扬扬落下来,干干净净的,开成一堆一堆的,像金灿灿的小山似的。
割麦子辛苦,扛麦子也辛苦,打麦子更辛苦。但庄稼人收获的喜悦,渐渐湮没在欢快的忙碌中。劳累后的人们,仰面躺在柔软的麦草上,嗅着那一缕缕淡淡的麦草散发出的清香,心随着蓝天下的白云飘动,感觉生活是如此的多彩和幸福。“山歌短呀山歌长呀,山歌只呀只好在田里唱,拉开那喉咙把那歌来唱呀,唱来唱去总是牛和羊,还有麦芒闪金光,百姓人家都欣赏呀都欣赏……”,隔河两岸的田坎上,站着一排排男女,头上顶着用柳树枝叶儿编成的帽子,肩上搭着一条毛巾,放开嗓子在对唱山歌,犹如天籁之音,一来一去,此起彼伏,回荡田野。在麦垛的角角落落,母鸡仰着头微睁着双眼,蹲在松软的麦秸窝中,随着“咯嗒,咯嗒”的叫声,窝里就会有一、二个鸡蛋,静悄悄的躺在那里。猫狗蜷成一团,在麦秸的傍荫下悠闲的睡着懒觉。一只只鸟儿叽叽喳喳地,唱着欢快愉悦的歌栖落在田垄,时聚时散。小孩子们则在堆得高高的麦垛里,脱了外衣、鞋子,捉起了迷藏,恣意地欢笑、打闹、奔跑着……
麦收过后,母亲用石磨推出白白的麦粉,蒸上一锅白馒头,再炸上一锅油饼子,或者做出韭菜鸡蛋馅的饺子,既庆贺夏粮的丰收,也犒劳辛劳了一季的家人。我捧上一把麦粒放进碗里,徐徐倒入开水,麦粒在热水的滋润下,缓缓地舒张着身躯,那股久违了的清香,飘溢满屋。我禁不住把鼻子凑到碗沿闻一闻,还咂上一口,细细地品味着,心中有说不出的舒畅惬意。那几天,乡村的上空从早上到傍晚,总是弥漫着芝麻油、花生油和菜籽油的香味,家家户户互相品尝新做的面食,老老少少,喜笑颜开。
岁月恍然。如今走出故乡的黄土地,却无法割舍黄土地上的麦黄,在梦中重拾故乡那片曾经的麦田,蓝天下金黄色的麦浪在翻滚着,澎湃着,奔流着,一直涌到天际,挥之不去的麦香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浓。
(作者单位:湖北省宜昌市点军区机关事务管理局)